MaxF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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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我們伴隨著芮芮姊跟她一起回到了爸媽在房門外吵架，而她在藍色憂鬱的房間裡拼命地想要讓自己正向一點、樂觀一點的短暫回憶裡，在那之後，她有著一段獨白。這段獨白，帶出了她跟張老師的信物之二（之一是白鹿項鍊）「紙飛機」，這也是他們結緣的信物。對她來說，紙飛機象徵著能帶她脫離生活中種種的束縛、變質成不愉快的家庭、充滿壓力的學校課業、眾人的目光（她是資優生），象徵著載著她通往自由的彼端的乘載物。結果這只紙飛機，一飛就飛到了張老師的手裡（張老師算是民主自由的象徵）。

然而對這階段（死後）的芮芮姊來說，張老師反倒是她最想逃避的回憶，因此此時她的最大的願望反而是希望能不認得任何過去的一切，在一個不會受眾人目光注視的地方，重新成為真正的她自己（重生）。但是要重生，對現在的她來說，她只是暫時從厚重的罪識裡稍微脫離出來（她已經看見魏仲廷的犧牲，承認手上沾過魏仲廷象徵性的鮮血），還要逐漸走向「赦免」、「寬恕」的一關。

一、第二章是方芮欣以靈體身分將當年的事件一點一滴慢慢拼湊回來的過程

1. 方芮欣逃避鬼差 = 逃避自己

在第二章的方芮欣，某種程度上她已經承認了她的罪識，與她的罪識結合在一起（也就是第一章的「魍魎」），現在他們不再像是第一章的分裂狀態，而就是方芮欣的靈體。因此，第二章方芮欣要避開的追擊者，不再是第一章的魍魎，而是「鬼差」：

此時方芮欣要避開鬼差的主要原因是她此時相當於一個地縛靈的存在，本該要去輪迴轉生，但她心裡還有沒有放下的懸念（也就是當年的事件、罪疚、回憶），她還沒有完全成為「方芮欣」。鬼差是負責捉拿陽壽已盡（肉身死亡）的靈魂到地府審判的角色，然而方芮欣此時「還不是方芮欣」，被鬼差拿住也只是再次去地獄受她的罪識折磨一次而已。要避開與鬼差四目相交，也是暗喻著方芮欣此時還不敢接受內心的審判。

透過一死，我們可以得到「鬼差也是鬼，而且是被地府收去的鬼」的資訊。這裡會有一段經典的雙關隱喻：

這是方芮欣的內心獨白，除了是說鬼差這種鬼，是受地府迫害，被地府收為所用，成為爪牙鷹犬，反而去迫害其他的弱者以外（暗示著當年同樣受政府迫害的台灣人民，有些反而成為告密者、舉報者，檢舉自己的同胞以獲取相關利益），指的就是方芮欣自己當年所做過的事。因此，某種程度上來說，方芮欣也曾是「鬼差」般的存在。她現在要逃避的，全都是曾經的她。

2. 用台灣特色戲劇：布袋戲，象徵「身不由己」、「受人操控」

這點也是製作團隊很讓我欣賞的一點，他們結合了台灣特色的文化「布袋戲」的元素，又不是單純用台灣的文化拼貼恐怖氣氛，藉此騙騙錢而已（筆者絕對沒有在隱射現今大行其道的「文創 ❤ 」，科科），布袋戲反而巧妙地融入了遊戲，做為在那時代，其實大家都是受到幕後黑手，黨國操控的同一條船上的人的象徵。

（↑看看這場景，也很容易勾起身為台灣長大的孩子們，小時候或多或少都會有的恐懼感的經驗——覺得布袋戲偶很可怕XD大家可以去估狗《鄭進一的鬼故事》勾起童年回憶）

（↑跟上章開始的場景一樣，本來坐在講台上的方芮欣，與身在講台下的魏仲廷錯位，變成魏仲廷在台上被倒吊著接受審判，而方芮欣是台下的觀眾。暗示著魏仲廷成為方芮欣的代罪羔羊。）

這裡有個值得注意的地方，那麼，即使大家都是受到幕後黑手擺弄的人，那就可以造就將無辜的戲偶擺上舞台的合理性嗎？很顯然這遊戲並不是這麼不負責任的，它始終強調的都還是「要真相，才有原諒」——當年做過這些事的人，方芮欣，即使她也曾是被陪著幕後黑手一起演戲的人，但她現在就必須要慢慢拼湊回當年是她將這幾個戲偶一個一個放上舞台的真相，承認當年她做過這些事，才會有下一步：原宥及寬恕。

因此，當玩家在遊戲中被某個東西（筆者在此保密XD，留給玩家自己去探索）殺死之後，我們就會看到這樣的獨白：

惡念到底會不會是有傷害的呢？是的，即使你並沒有實際去傷人的舉動。就像方芮欣一樣，即使方芮欣並沒有真的親手殺死任何人，但她曾經有過的惡念，就像她去殺了人一樣。

3. 用紙錢、上香，象徵贖罪、與上天（內心）溝通

這也是製作團隊成功結合台灣特色文化的一處。遊戲裡去探討了燒紙錢和上香的本質，同時又透露整體劇情的重要關聯性：

在此我們可以看到下一章的關鍵人物，也是對方芮欣有根源影響性的原生家庭，特別是她的母親，在第一章末尾和這一章，會自然地被一點一滴地帶出。她的母親就像台灣人的常態，習慣燒個紙錢，求平安，有些則不只是求平安，還要求財，求運勢之類的，但如果我們重新省思燒紙錢這行為的本質，會發現這本質上是一種利益交換，反映出人們心裡的欲求。因為紙錢，本來就是代表著陰間使用的貨幣，人們燒這些紙錢，就相當於是給陰間的好兄弟們錢，希望他們能去幫你完成你想要的事。在這段自白裡，可以看到方芮欣對於她母親的行為和思維是有些不認同的，不過這卻是有趣的一點：人們往往會變成他們最抗拒的人——方芮欣要在此獲得遊戲前行的關鍵物品（本文之後會提到），她還是得做跟她母親一樣的事，燒一個象徵性的紙錢，以償還她曾經做過的歉疚的事。

相較於燒紙錢，上香這個舉動是更能呈現人與上天之間的溝通的，而跟上天溝通的同時，其實也是在跟自己的內心溝通，因為你必須將你內心的訴求、想說的話，都在上香時，向上天陳述；你能知道你真實的心聲（當然燒紙錢也是真實心聲的反映啦，你求什麼就表示你認為你那方面是匱乏的，因此你有企圖、有欲求）。那副對聯「燃香默禱心如鏡，青煙攜訊告天聽」（小吐槽：雖然以筆者的所學專業來看，這副對聯是完全不及格的XD），寫的就是這樣的狀況，方芮欣在此要跟神靈（上天）溝通，其實是跟自己的內心溝通。
而方芮欣的母親，又象徵著台灣人的常態：平常什麼話都不說。事實上心裡有很多情緒、想法，不抒發、不表達；極度地壓抑、沉默，所有往肚裡吞的話，都只跟神明說（找寄託、依靠）。是一種抗拒溝通的心態。記得上章易卦所透露的訊息嗎？當你拒絕溝通的時候，你正埋下失和的種子。然而方芮欣即使抗拒她的母親，她還是走上了母親的路，她也是一個抗拒溝通的人，無論是殷老師、張老師、魏仲廷或她的父母，甚至她自己，當年她都沒有好好地去跟他們溝通。因此現在重生的關鍵正是她必須有更多的對話。

二、拼湊回憶，是讓方芮欣一步步從被害者走回加害者身分的進程

上章玩家們應該有注意到，我們操控的主角方芮欣，好像是一個楚楚可憐的無辜少女，在黑漆漆恐怖的學校裡，面對著好人學弟的突然死去，一直看到讓人怕怕的場景，還要被一個會一直鬼叫的鬼追來追去，根本是一個需要被援助拯救的柔弱妹子啊！但本章的主旨，正是要讓這個害怕和抗拒當年回憶的無辜少女，醒覺她曾經是個加害者的身分。

所以想要變成另一個人的方芮欣有沒有變成另一個人呢？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有的——變成將要受審的犯人：

這就是從落滿紙飛機的司令台前醒來的芮芮姊，走回校舍部分所面對的第一個場景。是一個「衙門」的形式。

1. 取得象徵「對話」的關鍵物品「香」的關鍵人物依然是魏仲廷

是的，我們的廷哥依然扮演著關鍵角色，就說他是這遊戲的（隱性的）主角了嘛XD！上到二樓，會在電影放映室看到如下場景：

（↑這背景象徵著什麼意思，和投影幕裡的人是誰，我想就不用筆者多做解釋惹。）

投影幕前，有個跟方芮欣的孤墳一樣的無名墓碑，墓碑前插著一炷香。將香取出後，我們會知道這是誰的墓：

就是我們廷哥的墓啊！而且拔起香之後，背景的黑板還會有變化：

在廷哥的墓碑後面寫滿了「抓耙子」（閩南語「告密者」、「打小報告者」之意）。這裡許多玩家會誤以為是在提醒方芮欣是一個抓耙子，但細膩地看，其實這還有另一層深意。無論是前一章禮堂魏仲廷和方芮欣兩人位置的交換錯置、魏仲廷的血，還是這章的這個場景、地下室罪人像的令牌，以及筆者曾經請各位讀者注意過的將在後續章節出現「廁所」，都指出一個事實：在實際發生過的事件裡，真正有被當成抓耙子，而被眾人指指點點和霸凌的，是魏仲廷，並非方芮欣。然而這本該是方芮欣所要承擔的，結果都變成魏仲廷替她承擔，所以才會說魏仲廷是方芮欣的代罪羔羊。這也是方芮欣內心深處一直折磨著她的罪疚，看著魏仲廷受這些苦，就好像她自己也正受著這些折難一樣，畢竟那本該是她的位置。

因此，跟內心對話的開頭關鍵，正是方芮欣要從魏仲廷背上拿回本該是她該受懲的令牌，將自己放回曾經犯過錯的位置上。

2. 地下室象徵「贖罪」物品「紙錢」的取得關鍵，在於認清自己的犯行

到地下室，可以看到四個牢房、三尊即將受刑的罪人之像：

（↑第一尊）
一到地下室，遇見的第一尊犯人像就是身上背負著象徵有罪的令牌的魏仲廷之像，但此時牢門還是關著的，無法取得令牌。當方芮欣將香插上香爐之後，便代表著她開始跟自己的內心溝通，這時牢門就會打開，方芮欣才得以將在魏仲廷身上的，本該是屬於她的有罪的令牌負回自己身上。

第二尊看起來跟第一尊一模一樣，只是身上沒有令牌，我們先去看第三和第四牢房，便能得知第二尊象徵的是誰。

第三間牢房本來是空的，調查以後能得到如上圖的資訊：有一股植物腐朽的味道。

第四間牢房則是本來裡面有一尊跟第二尊一樣的罪人像，但在去地下室的盡頭處拿了紙錢以後，第四尊罪人像就消失了。（幹，筆者才不會告訴你們實際遊戲裡這一段很可怕勒QQ）

然後原本空著的第三間牢房，出現了一個染滿血的人的殘像。從這身打扮看來，就是張老師。至此，第三間、第四間關的人是誰已經真相大白——第四間裡本來關著的那尊就是張老師，在取得象徵要對他贖罪的紙錢之後，他就會從牢房裡消失，變成第三間牢房裡實際死去的染血的人像。這透露著兩個訊息：一是張老師其實已經被處死了，二是第三間牢房裡的人跟他的死有關。

第三間牢房裡的人合理的推測就是方芮欣；「有一股植物腐朽的味道」指的就是水仙（方芮欣、純潔）的腐敗（也呼應後面章節會提到的「染血的白水仙」）。那麼為什麼這間牢房前後都是打開的，而且裡面沒有罪人像呢？因為裡面的罪人你現在正操控著她走來走去取回她的回憶啊XD

當年事件的關鍵人物：魏仲廷、殷老師、方芮欣、張老師，四者已經出現了三者，那麼第二尊應該就是殷老師了。她和魏仲廷一樣，其實都還沒死，所以也都還在牢房裡。

3. 黑白無常，象徵著認罪與寬恕

要通往第二章另一區域的關卡，是一道上面雕有黑白無常之像的生死門：

黑白無常，在台灣的民間信仰裡，尊稱「七爺八爺」，是賞善罰惡、引逝世之人去給閻羅王或城隍爺審判的正式的「官差」，與一般的鬼差不同。然而，遊戲裡擷取的主要不是一般既定的賞善罰惡的意象，而是取「八爺定罪」，「七爺赦罪」的設定。怎麼說呢？玩家可以注意要交到七爺和八爺手上的關鍵物品是哪來的——八爺定罪之令牌，是經由跟魏仲廷對話的象徵「上香」，之後才能從魏仲廷身上負回方芮欣之身，然後再由方芮欣親手呈遞給八爺；七爺赦罪之羽扇，則是去取了象徵對張老師靈魂贖罪的紙錢，燒了之後才會在金爐裡得到，象徵著張老師對方芮欣的寬恕。而這兩樣關鍵物品，要同時呈遞給七爺和八爺，指的就是方芮欣要獲得赦免、過生死門，得先要承認她對魏仲廷、張老師所犯過的錯。

在方芮欣的意識上來說，也是如此，她一天沒有重新檢視和承認她內心的罪疚，就多受一天罪疚的折磨，她自己都沒辦法原諒自己。那是真正的地獄。

通過生死門之後，我們將會漸漸具體地知道她當年究竟做了什麼事，以及她當年的結局。將這些都取回，補完她的回憶之後，才會進入象徵她內心對自己的「審判」階段。

（下回待續）